2016年6月23日,我们可能亲眼目睹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政治地震之一。在此之前,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的柏林墙倒塌和苏联解体,可以说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大政治变故了。
随着脱欧公投的结果宣告英国与欧盟43年的“婚姻”关系的终结,英国、欧洲、西方乃至整个世界的政治格局无疑将要发生深刻的变化。未来的历史学家将会如何评论6月23日的英国公投,现在还不能轻易断言。一个历史事件的意义通常总是未来的现实走向所赋予的,但英国脱欧将会对当代世界政治造成怎样的冲击,我们现在是能够作出一些肯定的前瞻的。
这是一个涉及面极为广泛的复杂问题,我将尝试从公投对于英国和世界的冲击以及它所展示的观念三个维度去进行剖析。本文集中讨论英国部分。
英国国内的政坛动荡
这次公投不仅没有像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期待的那样“解决一代人的问题”,反而在英国国内开启了更加激烈和持久的纷争。
短期里看,英国政坛的一场大动荡已是不可避免。
戴维·卡梅伦在不利于自己的公投结果出炉后的第一时间就宣布,将在今年秋天辞去首相职务。但这并不能避免英国政治的动荡,他只是把一付烂摊子留给了继任者。
年轻的卡梅伦在他首次当选英国首相以来的6年里经历了三次重大的民意大考,前两次分别是2014年秋天的苏格兰独立公投和去年春天的英国大选,他和他的保守党主流派都涉险过关,他在党内的权威也因此显著提高。
但这一次,他遭遇了滑铁卢,而且看来是他自找的,他也将因此被历史铭记。用英国《金融时报》首席评论员马丁·沃尔夫的话来说,这次公投是英国政府在他有生之年所做出的最不负责任的决定。
2013年1月23日,担任首相近3年后的卡梅伦在伦敦金融城发表的一场备受外界期待但却一再延迟的演说中宣布,如果在2015年举行的下一届大选中获胜,保守党政府就将重新讨论英国与欧盟的关系,并在五年议会任期的上半程——也就是2017年底以前——对新的协商结果进行公投,“那将会是一次决定去留(欧盟)的全民公决。”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凑巧,卡梅伦选择了一个极为敏感的时刻公布他的“英国脱欧时间表”。此前一天,1月22日,恰好是著名的《爱丽舍条约》(The Elysse Treaty)签署50周年纪念日。这一历史性文件标志着欧洲大陆上两个最大的宿敌——法兰西民族与德意志民族——达成永久和解,因而它实际上正是欧盟赖以正常运转的“法德轴心”的基石。
卡梅伦当初之所以决定举行脱欧公投,一方面是为了回应保守党内疑欧派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分化竞争对手英国独立党(UKIP)的考量——后者是强烈主张脱欧的右翼民粹主义政治势力,近年来因其极端政治理念而异军突起,抢走了保守党的不少传统地盘。除此之外,明确宣布在下一届大选后举行脱欧公投,还有助于最大限度地蚕食主要在野党工党的选票——那些希望脱欧的政治中间派选民可能会因此而倒向保守党,而且他们看起来人数众多。一些保守党议员当时自嘲似地说:“想脱离欧盟,就把票投给保守党吧!”
说到底,卡梅伦想要的并不是公投本身,而是希望对公投的高调承诺帮助自己实现政治目标。从2015年英国大选的结果来看,他的这一政治策略取得了显著的效果。
然而卡梅伦自己并不支持脱欧,英国人民向欧洲说“Good bye”或许恰是他希望利用一切机会竭力阻止的噩梦。在今年2月20日正式宣布公投日期的那次公开讲话中,卡梅伦依然建议英国人投票选择留下。最近几个月里,他一直在积极活动,反对英国脱欧。但他的努力失败了。
虽然卡梅伦在整个宣传活动期间一直声称,不论公投结果如何,他都将继续留任首相。但一些分析人士和卡梅伦所在保守党的成员们认为,如果脱欧派在公投中取胜,则卡梅伦所坚持的留欧立场很可能令他的首相宝座岌岌可危。即便他不自动辞职,保守党也有迫使他离职的机制。此外,英国政府接下来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去同布鲁塞尔就英国如何脱离欧盟展开马拉松式谈判,这与卡梅伦的理念不符,内外交困的他此时恐怕也没有心力去做这件事情。
因此,对卡梅伦来说,与其被狼狈地赶下台,不如主动体面下台。
但卡梅伦虽然走了,他所开启的这场脱欧公投无疑仍将导致保守党的严重分裂。
英国应当与欧洲保持何种关系这个问题,是保守党内长久以来的最大分歧点之一。去年成功连任首相以来的一年多时间里,卡梅伦一直在对他的政府阁员发出警告:必须支持他的欧盟改革策略,否则就走人。但即便卡梅伦凭借过去几年在政治上的成功赢得了巨大的党内声望,他仍然无法阻止多达6位内阁大臣明确表示支持Brexit(“英国退出欧盟”的英语简称)运动,其中包括他的私人好友、司法大臣迈克尔·戈夫。而伦敦前市长鲍里斯•约翰逊的加入,则使得脱欧运动获得了一位极富魅力的领军人物。
因此,这次公投也是保守党内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鲍里斯•约翰逊与乔治·奥斯本——个人前途的一次对决。现在的结果预示着“造反派”约翰逊将会胜出,而“保皇派”奥斯本很可能黯然退场。
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卡梅伦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以及他的接班人的英国财政大臣奥斯本在公投后已经宣布,自己无意在今年秋天接替辞职的卡梅伦出任首相,也不会参加接下来的保守党领导人选举。
从目前的情势来看,脱欧派领导人约翰逊似乎将很快入主唐宁街10号。然而,许多保守党议员都对这位行事古怪的伦敦前市长没有好感,他在议会下院几乎不太可能获得本党党内议员的高度拥护。约翰逊因为起劲地反对卡梅伦而在民间赢得了不少拥趸,但他的名声在保守党内部却因此而受到伤害。卡梅伦在公投宣传活动中说过,自己没有想在公投中实现什么政治野心,他将在本届首相任期届满后不再寻求再次连任,显然就是针对约翰逊的。脱欧公投结果揭晓后,近百名保守党议员发表联合声明,拥护卡梅伦继续担任首相,他们的实际意图就是反对约翰逊。一些保守党大佬甚至认为,应该在党内领导人选举之前首先将这位“可恶的分裂分子”踢出未来的保守党候选人名单。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大反对党工党竟然也因为脱欧公投的结果而遭遇了一场内部大地震。
人们原本预期,它一定会联合自由民主党、苏格兰民族党等其他主张留在欧盟的在野党对保守党政府发起猛烈攻击,指责卡梅伦和他的保守党错误地开启了一次不负责任的公投,从而将英国引向歧途。但事实是,工党尚未来得及逼宫执政党,就先发生了内讧。
传统上,工党和自由民主党一样,其基本意识形态都主张英国更紧密地融入欧洲。过去历任工党领袖——无论是托尼·布莱尔和戈登·布朗两位工党首相,还是上一次选举中失利后当选的工党领导人埃德·米利班德——都是坚决的留欧派,都不遗余力地为Bremain(“英国留下”的缩写)事业奔走,但去年大选以后取代米利班德的工党新党首杰里米•科尔宾在留欧问题上却显得三心二意。这可能与他所秉持的可疑的极左翼意识形态有关,从科尔宾的许多反资本主义的激烈言论来看,他几乎就是英国独立党领导人奈吉尔·法拉吉的反面镜像——同样是民粹主义,只不过一个极右、一个极左而已。
科尔宾在此次公投运动期间表现出令人震惊的犹豫不决和漫不经心,仿佛这件卡梅伦眼里“我们有生之年里这个国家面临的最重要的抉择”与自己和工党没什么关系似的。只是在受到各界压力之后,科尔宾才在很晚的时候象征性地表达了一下支持英国留欧的态度。因此,舆论广泛认为,因科尔宾介入太迟,本应发挥重大作用并借机一举翻身的工党在脱欧公投一事上极度边缘化和缺乏影响力,反而进一步流失了自己的基础选民。
公投的第二天,一大批工党影子内阁成员宣布集体辞职。这预示着科尔宾在党内将更加离心离德,他的下台看来也是迟早的事。
现在可以断言,不管未来几个月里英国会不会提前举行大选,两个主流政党内部的尖锐纷争就足以令英国政治在整个夏天都陷入混乱无序。
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中期来看,英国将陷入如何脱欧的长期争论。公投解决的只是一个意愿问题,但并不能解决任何实际问题。
接替卡梅伦的新首相很可能是一位脱欧派,他(她)的首要任务就是与欧盟展开一系列复杂的谈判。但他(她)会发现,自己将在国内外两条战线上腹背受敌,所拥有的选项极其有限。这也是卡梅伦改变先前主意,第一时间宣布辞职的现实原因,更是乔治·奥斯本不愿在他辞任后接任的现实原因
根据英国宪法,此次公投并不具有法律上的约束力,所以英国议会必须通过法案,让脱欧变成现实。然而,在目前的英国国会中,有三分之二的议员是反对脱欧的,这实际上就使他(她)每一次前往布鲁塞尔之前都会遭遇一大堆理智与情感上的诘难。他们当然会尊重公投的结果,但他们中恐怕不会有很多人为他们并不支持的政治目标积极出谋划策。
现实地说,虽然约翰逊和戈夫这样的脱欧派发表了许多激情洋溢的言说,但他们至今没有拿出任何明确的脱欧路线图,更别说法拉吉这样的民粹主义者了。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因为这是欧盟历史上第一次有成员国退出。1985年,格陵兰曾退出了欧盟的前身欧洲经济共同体,但格陵兰不是一个独立国家,没有系统的法律体系,其人口规模和经济体量与英国相比更是九牛一毛。所以,欧盟这一边也没有什么现成的“脱欧判例”可资英国借鉴。
撇开欧洲法院管辖权和共同防务等政治军事关系,仅就经济层面来看,比较现实的一种方案是,英国同欧洲共同市场的新关系可以采取挪威模式。但挪威模式的实质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事实上置身于欧盟外部、却不得不被动接受欧盟的指令但又没有投票权。例如,挪威对欧盟财政预算的贡献平摊到每个国民身上并不低于英国,它还要接受无限制的欧盟移民以及受到欧盟法规的约束……这显然是英国人绝对不能接受的,他们之所以要逃离,不正是为了追求这个目标的反面吗?
第二个选项是切断所有与欧盟相关的纠缠,只依靠世界贸易组织(WTO)规定,然后再争取磋商一项新协议。
挪威模式也许会得到一边倒支持留欧的英国国会的赞同,但必然遭致脱欧派的强烈反弹;而WTO模式则预计很难在这一届议会中获得通过。这个僵局只能通过提前大选来解决,但只要大选的结果不是一个一边倒支持脱欧或一边倒支持留欧的新国会下议院,政治上的瘫痪状态就仍将延续下去。
狂热的脱欧派人士很快就会认识到,撕毁一份持续了40多年的合同并不会像他们想像的那么简单。这还仅仅是英国国内的政治,并未将欧盟其余国家故意制造麻烦的可能性计算在内。要知道,任何一份英国与欧盟的新协议都需要27个国家全体批准。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英国政府不主动触发《里斯本条约》第50条,欧盟方面也不急于逼迫英国与自己展开脱欧谈判,那样一来,英国就依然是欧盟成员国,公投结果被实际上冻结起来。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并且在我看来也是对英国和欧盟双方最好的结果。但这种冻结不可能维持太长时间,因为民粹主义政客永远都不会消亡,当他们想要伺机为自己牟求政治利益时,脱欧就是最好的炒作话题。
除非未来英国诞生一个超级能干的首相,否则与欧盟的脱欧谈判就将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对英国这个素以保守主义和理性克制传统文明的国家而言,这次公投所释放出的政治能量是史无前例和不可预料的。撕裂已经永久性地造成。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已暗示,再次举行公投也不是不可能的。还有人甚至预言,这次公投将彻底改变英国的政治版图,在把持政坛一个多世纪之久的保守党与工党双头政治格局之外催生一个新的中间派主流政党。
联合王国内部的离心力
长期来看更严峻的是,脱欧以后的联合王国自身也将面临更大的离心力。
当奈吉尔·法拉吉和鲍里斯·约翰逊虚张声势地将6月23日称为英国的“独立日”的那一刻,人们听到的不仅是欧洲这片大陆断裂声,也已经听到了不列颠这个岛屿的断裂声。
撇开文化传统、意识形态和经济理念等传统因素,现代欧洲这个联盟与英国这个联盟在性质上多晒是有相似性的——即构成普遍的“英国认同”的纽带并不比构成普遍的“欧洲认同”的纽带牢固多少。如果你同英国人有所接触,你就会发现,无论在英格兰、威尔士还是苏格兰,很少有人会称自己是“不列颠人”,他们只会说自己是“英格兰人”、“威尔士人”和“苏格兰人”,更别说地理上不属于大不列颠的北爱尔兰人了。英国国内不同地区的人们对英国和欧洲的态度有着鲜明的区别,对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来说,脱离了欧洲,英国本身的现有架构也不那么有吸引力了。
许多人应该还记得2014年11月的那场同样喧闹的苏格兰独立公投,最终55%多一点的苏格兰人支持留在英国。
现在面临的一个不确定因素是,苏格兰是否会再度掀起独立呼声?早在23日的公投之前,苏格兰首席大臣、苏格兰民族党(Scottish National Party)领袖尼古拉·斯特金就曾表示坚决支持首相卡梅伦关于英国应当留在欧盟的呼吁。但同时称,如果公投结果英国决定退出欧盟,那么可能会触发苏格兰再次举行独立公投;而一旦退出,苏格兰将以独立国家的身份重新加入欧盟。
在6月23日的公投结果出炉后,已经有苏格兰政界人士建议,发起另一次“脱英”运动。暂时看来,苏格兰再次举行独立公投的可能性不大。首先,在2014年未能赢得独立公投之后,执政的苏格兰民族党上月在爱丁堡议会选举中遭受重大挫折,失去了多数席位,从而在法律上丧失了发起大规模政治动议的主导权。此外,公投这样的宪法行动还必须获得英国国会的批准,而当下的威斯敏斯特宫不可能接受苏格兰人的这种“挑衅”。
但问题并不会因此就消失。
英国有着泾渭分明的民意地理分界,意识形态上更为左倾的苏格兰和天主教人群占优势的北爱尔兰,通常有比较强烈的欧洲认同。相反,历史上与英格兰的恩怨使他们的英国认同十分淡漠,有时经常还激烈排斥,这一点你只要看苏格兰国家足球队与英格兰队比赛时那种同仇敌忾的精神便可一目了然。
逻辑上说,支持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留在联合王国的理由跟支持英国留在欧盟的理由几乎一模一样:成员国让渡一部分主权,从而提高有效行动的能力。如果英国要离开欧盟,对于苏格兰而言,退出一个更小的联盟以换取另一个更大联盟的成员身份是很有道理的,而且这还能提高他们在英格兰人面前的地位。
事实上,不仅是古老的民族情感纽带,英国脱欧还会在这两个地区触发现实的法律问题。
作为两个相对自治的地区,英国的欧盟成员国身份写入了对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的分权协议中。未来在这两个司法管辖区废除欧盟相关法律,分别需要得到苏格兰议会和北爱尔兰议会的批准。尼古拉•斯特金已明确表示,苏格兰民族党将竭尽全力对此予以否决。如此,则一场宪法危机不可避免,而苏格兰举行二次公投的理由也会变得十分充分。
因此可以说,6月23日的公投结果为一直鼓吹独立的苏格兰民族主义者送上了一份大礼,英国脱欧也肯定将为2014年公投失败后渐趋偃旗息鼓的“苏独”运动注入新的活力。
再看北爱尔兰,如果英国脱离欧盟,北爱尔兰和爱尔兰共和国之间看不见的国界将成为英国与欧盟之间的外部边界。英国脱离单一市场并实施移民控制将意味着恢复人员和贸易的跨境检查,这是与爱尔兰有着骨肉相连的许多北爱尔兰人绝不能接受的。
英格兰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多数英格兰人在公投中选择了脱离欧盟,但英格兰和整个英国的心脏——伦敦——却并不想与这些人结成共同体。而且,伦敦人已经抢在苏格兰和北爱尔兰人之前展开行动。
公投结果出炉第二天,一个呼吁英国议会推翻上周脱离欧盟决定的请愿活动便在伦敦发起,迄今已征得近400万个签名,而且签名人数还在增加。
伦敦市拥有850万人口,而整个大伦敦地区则有1350万人口,经济总量占英国GDP的五分之一以上,也是英国最重要的税收来源。伦敦市的的经济规模相当与欧盟重要成员国瑞典,它还是全球最重要的金融中心和时尚之都,世界各地的游客每年在伦敦的支出达到200亿英镑。伦敦的经济充满活力,失业率不到3%;人口平均年龄要比英国其他地区年轻得多。
经济的开放和社会的多元化决定了伦敦的世界观和欧洲观,与英格兰其他地区迥然有异。目前仅生活在伦敦的法国公民就多达30万,比法国第六大城市的人口还要多。在不久前的市长选举中,伦敦人对在英国出生的穆斯林候选人萨迪克•汗的支持票数创下纪录,就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他们的多元政治理念。伦敦或许不会像苏格兰那样寻求从英国独立出去,但如果英国真的脱欧,这个英国首都将很有可能会向国会索取更大自治权,甚至为了保住自身的欧洲金融中心地位而单方面与欧盟缔结相关协议,从而使自己成为联合王国内的一块飞地。
从这次公投选票的分布情况来看,尖锐的政治分歧不仅体现在于伦敦、苏格兰和北爱尔兰三个地方,大城市与农村、英格兰各郡与凯尔特地区之间都存在分歧。这些都不可避免地对英国未来的完整性构成了潜在的压力。
在脱欧派庆祝英国成功脱离自己所在大洲之后的若干年里,那些“小英格兰主义者”(Little Englander)和苏格兰独立派也许也会获得许多庆祝的机会。
除了横向的地域分歧,纵向的代际分歧可能使会给英国未来政治纷争提供持续的温床。
无论是公投前的民调还是公投计票结果均显示,总体上看,支持留欧阵营的年轻人居多,他们更关注未来;支持脱欧的老年人居多,大不列颠昔日的孤立传统对他们更有感召力。在24岁以下的年轻人中,投票留欧的高达四分之三。正因为如此,卡梅伦在公投宣传活动期间曾一再鼓励年轻人踊跃前往投票站,希望他们在投票日把自己对于欧洲未来的“希望和梦想”转化为行动。
但政治上的普遍冷感是当今全世界民主国家内青年一代的普遍状况,老年人的投票率高于年轻人。这造成了一个后果,正如许多年轻选民愤愤地说的那样,决定是老一辈作出的,最终承担长期后果却是年轻人。这为英国政治的未来埋下了不稳定的引线。
结语
公投的结果虽然已经一锤定音,它的余波注定将在未来会对英国社会造成持久的分裂。
戴维·卡梅伦算得上是当今这个平庸时代中一位出色的政治家,但他的豪赌很可能会让他留下这样的名声:一个分裂者,不仅分裂了欧洲,也分裂了保守党,甚至还分裂了拥有数百年伟大历史的大不列颠联合王国。
而他原本的理想恰恰是弥合分歧。
写于2016年6月25-29日,发表于2016年7月4日出版的《经济观察报》“观察家”版;见报标题:脱欧公投对英国社会造成的分裂;链接:http://www.eeo.com.cn/2016/0705/289341.shtml。